制定治疗计划维护放疗设备肿瘤患者身后的放疗物理师

放疗物理师是一个站在肿瘤患者身后的职业。每一位放疗患者的治疗计划，都要由他们来精心设计实施，放疗效果能否达到最佳、放疗副作用能否降到最少，都与放疗物理师密切相关，但他们不是医生，也很少与患者见面交谈，甚至很多患者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他们是放疗科里的工程师，也是放疗科每天都离不开的人。

3月29日17时，北京大学首钢医院的放疗物理师王超仍旧在科室里检查着各处设施设备。治疗室里一台巨大的医疗设备正在快速运转，王超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这是科室新引进的目前最先进的放疗系统之一——螺旋断层放射治疗系统（TOMO）。

“很多不了解物理师的人问过我，物理师是做康复治疗的吗？ 物理师可以修机器吗？ ”？

王超这样形容自己的职业：“物理师是放疗科里重要的枢纽岗位”。这个站在肿瘤患者身后的职业，承担着整个放疗科诊治流程中的质量保证和质量控制。

“一个正规的放疗科室，”作为患者接触放疗的第一环节——放疗医生，中华医学会放射肿瘤治疗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北京协和医院放疗科主任医师张福泉深知放疗工作中放疗物理师的重要性。

他介绍，手术、放疗、化疗是肿瘤传统治疗的三大方式，其中，化疗属于全程治疗，可以治愈的肿瘤疾病比较少，而随着肿瘤治疗手段的快速发展，现在通过放疗和手术，至少有一半的肿瘤患者可以被治愈或与之长期共存 。放射治疗是很精密的操作，用射线照射人体，少了达不到治疗效果，多了对身体有害，如果照歪了，就会伤害到肿瘤周围的器官。所以，需要放疗物理师进行精细计算，进行严格的质量控制，才能减少放疗流程中的不确定度，遏制事故和错误的发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放疗物理师设计计划的水平，也代表着放疗科室的最高治疗水准。”？

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医学物理分会主任委员、北京协和医院放疗科首席物理专家邱杰与张福泉教授是一起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搭档”。邱杰带领的放疗物理师团队，负责北京协和医院放疗科各种复杂而精密的放疗计划制定，并要管理好科室所有的放疗设备，这些放疗设备也是医院里最昂贵的设备类型之一。

对于放疗来说，质量是生命线，安全是底线。一台精度不高、剂量不明的放疗设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在患者身上的。每天、每周、每月、每年，放疗物理师都要做不同层次的质控，这个工作量很大。患者最多的时候，北京协和医院放疗科的设备能运转到凌晨4点。一旦发生设备故障，就算通宵也要维修好，不能耽误患者治疗，更不能降低治疗精度。

当科室引进新的放疗设备或系统，物理师也要做“排头兵”，率先将设备研究透彻，才能确保设备的安装进度和质量。

1998年，北京协和医院引进一台进口加速器，邱杰在当时还是一名年轻的物理师，他在科室搭地铺，连续数月没有出过医院大门。面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机型，邱杰查阅大量资料，与同道咨询，与场地工程师讨论，一点也不敢懈怠。这台加速器直至2015年才光荣“退役”。直到停机时，它的机械精度与剂量学精度依然处于高精准水平，成为医院的功勋设备。

骨髓移植患者的全身放疗预处理是一项复杂且要求严格的放疗项目。张福泉介绍，全身放疗联和化疗，可最大程度地抑制机体的免疫反应，使移植物能被受者身体所接受，这要求全身放疗杀灭骨髓细胞，将骨髓腔“清空”，以利于移植进来的健康骨髓细胞得以存活，降低排异。

然而全身照射可能给患者带来的风险也较大，尤其是肺部受到影响的概率很高，如果照射方案计划不精，执行不准，很容易引发放射性肺炎。这对放疗计划和实施的要求非常高。肺部最高可接受的放射剂量为600cGy（厘戈瑞），但这一剂量远远达不到“清空”骨髓腔的要求。

为此，物理团队提出，以分次照射模式实现总剂量（900~1200cGy）的突破，达到更好的清空效果。通过精心设计、精确计算和反复验证，最终确定的方案能够在患者的肺部设置一层“屏障”，实现肺部剂量衰减，这样就能在使用高剂量照射的同时保护好肺部以及其他危及器官。

实现这样的分次全身照射计划，物理师团队除了需要设计合适的计划方案，还需要实时监控患者照射剂量。分次高剂量全身照射一般需要三天分次完成，每次治疗时间数小时；物理师团队要全程参与全过程，对患者进行进行全身剂量实时监测，并随时调整计划及屏蔽方案，保证临床剂量方案的准确达成。

“放射在我国实在是发展太快了，欧美走过十几二十年的道路，咱们国家用更短的时间走过来了。”张福泉教授介绍，随着放疗技术的高速发展，放疗科对物理师的需求越来越高。“正因有了物理师的智慧，医生才更能放开手脚去治疗。正因为有了物理师在背后的保障，对计划不懈钻研，对质量严格把控，医生的治疗才更有底气。”？

放疗物理师对于放疗科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然而现实是，当前很多医院对于放疗物理师的需求远远未被满足。

“我国有放疗单位1538家，从事放疗专业人员32978人，其中从事放射物理岗位人员4475人。”这是2020年10月至12月，中国医学装备协会“十四五”大型医用设备配置规划编制基础研究放射治疗专家组对中国内地放射治疗工作情况调研的结果。调研专家组组长张福泉教授介绍，从全国1538家医院的反馈物理师短缺是行业普遍问题，调研反馈全国医疗机构放疗物理师的基本需求近7千人，近期有近50%的增量需求。放射物理专业人员严重缺乏，已成为制约放疗行业质量提升及放疗新技术应用的最主要瓶颈之一。

放疗物理师的短缺，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一个新兴的专业，专业建设落后于学科发展。另一方面，物理师还面临很多职业上的尴尬。

虽然从事着医学相关工作，但在医疗机构人员编制分类中却看不到放疗物理师这个职业。目前放疗物理师职业还没有纳入到我国的职业大典中，没有建立起相应的管理制度。

王超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和清华大学医学院联合创办的医学物理工程硕士班。医学物理，这个专业对于彼时的王超格外有吸引力。“我喜欢物理，同时医学物理又有机会走进医院，穿上白大褂帮助患者，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然而真正就读这个专业后，王超发现，这是一个发展中的、仍在不断摸索前进的专业。作为一门交叉学科，本科阶段医学物理要学习放射物理学、放射生物学、放射治疗设备、电工电子和临床医学类课程等数十个科目的专业知识。在繁重的课业之下，王超的内心却是迷茫的。“这是一个比较小众的专业，那时我和我身边的同学都对这个专业了解不多，对未来的职业方向也不明确。”迷茫中的王超几乎是被导师“推着”走向了放射物理学的分支，并走上了职业放疗物理师的道路。

可即便已经成为放疗物理师多年，他内心的迷茫感仍然没有消除。由于目前还没有被广泛认可的职业资格认定，这让放疗物理师仍然处于一个“查无此岗”的状态。由于物理师职责的特殊性，他们既不参与医生的门诊，也不参与技师的技术操作。这使得他们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们无法按照临床医生的职称系列进行评价，想要晋升，只能走技师、工程师的职称通道。

王晏（化名）是一位癌症患者，每周要接受5次放疗。这种治疗让她对放疗科医生、技师与护士非常熟悉。但提及物理师，她有些茫然，她并不清楚这个群体的存在。

近十年放疗技术飞速发展，调强放疗、图像引导放疗，自适应放疗的新技术在临床逐步普及应用，助力放疗可及性和疗效提升。同时也对医患配合协同提出更高的要求。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会特别学习关注疾病知识，会对副作用的发生有顾虑，对高科技的复杂技术暨充满期待又顾虑风险；经常会关心新设备及新技术，询问一些放疗的技术细节，物理师参与临床一线的病人沟通，会助力医患协同，作为北京协和医院放疗科的首席物理师，邱杰教授在工作中也会遇到一些需要物理师参与患者沟通，我会详细地跟他们讲解放疗的原理和他们的放疗计划，患者说和我们沟通后，对放疗更放心了。”？

物理治疗师对于放疗来说，不可或缺。“一个科室的水平，不在长板而在短板。如果物理师不够强，临床医生和技师的水平再高，也无法给患者带来更好的治疗效果。所以放疗物理师的发展问题，其实也是整个放疗科，甚至整个放疗事业的发展问题。”张福泉教授说。

“医生在研究生或是博士毕业后进到医院，从住院医师升主治医师再升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一级一级往上升，职业上升方向很清晰，国家有完善的考核通道。同理，护士也一样。但放疗物理师不一样，这个职业目前在医院没有专门的职称序列，想要职称，目前只能是走工程师序列，要么就走研究员序列。”邱杰教授说，然而不管是走工程师序列还是研究员序列，对放疗物理师来说，其实都不太合适，工程师参与到病人治疗中，听着有点别扭，研究员的核心是搞科研，放疗物理师的主要任务是临床，直接参与临床计划与质控。而且目前职称考试内容和本职工作也不相关。

“没有岗位管理，对放疗物理师的工作其实也是一种风险，从管理角度来说，没岗位管理实际也就变成了没门槛，没标准。”邱杰教授指出，不少医院为解决放疗物理师短缺的问题，常用的方式是医院内部其他岗位转岗；即使是从物理、医工、计算机等一些相近的专业中专门招聘的理工人才，由于没有明确统一的“职业岗位”的上岗要求，培训模式及评价标准也存在较大差异。

“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将放疗物理师纳入到我国的职业序列中。”对于如何解决放疗物理师的发展问题，张福泉教授、邱杰教授给出了共同的建议，他们呼吁，只有放疗物理师在职业序列中存在了，这个岗位有专人管理，才能对放疗物理师做出职业要求，未来才能逐步解决放疗物理师面临的职业困境。

“每当得知肿瘤患者因放疗被治愈或减轻病痛时，我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和自豪，虽然是幕后工作，不直接与患者接触，但当自己付出的努力，换来了患者健康的恢复，内心的那种成就感无法言语。”王超说。半岛·体育中国官方网